西藏海拔5000米的垭口上，寒风卷着经幡猎猎作响。
71岁的李栋小心翼翼地把轮椅上的妻子抱下车，搀着她一步步挪到观景台前。
"老伴儿，快看！雪山！"他指着远处连绵的白色峰峦，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兴奋。67岁的周爱会咧开嘴笑了，虽然右手还不利索，却努力抬起胳膊指向天空："美...真美..."李栋赶紧别过脸假装整理背包，生怕妻子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——十年前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了。
2011年4月17日那个早晨，李栋这辈子都忘不了。正在厨房忙活的妻子突然栽倒在地，送到医院时医生直摇头："脑出血，死亡率四成，就算救回来也可能是植物人。"大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拉着他的袖子问咋办。这个当过兵的西北汉子把拳头攥得咯吱响："治！必须治！植物人咋了？植物人也是我媳妇！"四次开颅手术花光了积蓄，妻子总算捡回条命，可瘫在床上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。
村里人都说老李是个倔驴。买不起进口康复仪，他就自己叮叮当当敲了三天，用旧木板和麻绳做了个"手动站床"。邻居看得直咂舌："你这手艺不去申请专利可惜了！"妻子第一次站上去时腿抖得像筛糠，他一手扶着人一手抹眼泪："老伴儿挺住！等你好了，我带你看遍中国！"
2016年电视机里一句台词让老李坐不住了。某个法制节目里提到徐州有家医院，打一针就能让瘫痪的人站起来。他连夜收拾行李，第二天就开着改装的面包车往徐州赶。结果医生一脸懵："没这种神药啊..."回程路上妻子闷不吭声，老李突然方向盘一打："老伴儿，咱来都来了，不如去海边瞅瞅？"这一拐就拐出了五十多天的旅程。在连云港的海边，浪花溅湿了轮椅；西湖的垂柳拂过妻子久违的笑脸；外滩的霓虹照亮她好奇的眼神。最让老李得意的是，这趟走下来，妻子居然能扶着助行器挪两步了。
今年七月，老李换了辆新车直奔拉萨。儿女们急得直跺脚："爸！高原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！"他乐呵呵地展示装备："制氧机、血氧仪、氧气瓶...放心吧，你妈现在可能耐了，上次在昆仑山口她血氧比我还高！"最险的是过通麦天险那段，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塌方的碎石，车轮打滑时妻子突然抓住他的手："慢...慢点..."后来他跟女儿显摆："嘿！你妈这辈子头回嫌我开车猛，可把我乐坏了！"
这辆改装的面包车就是他们的移动小家。后座拆了改成软床，车顶装着旋转电视，最绝的是老李自创的"铃铛呼叫系统"——两个声音不同的铃铛，一个摇表示"我很好"，一个摇表示"需要帮忙"。有次在服务区，妻子把铃铛摇得叮当响，老李慌慌张张跑回来，结果发现是她看见晚霞太美急着要拍照。车牌"陕CAH629"藏着老李的浪漫，前三个字母是妻子名字缩写，后三位是她的生日。
八年下来，这对老夫妻的足迹几乎踏遍全国，就剩黑龙江、港澳台还没打卡。老李偷偷跟记者说，从西藏回去想带妻子去俄罗斯看贝加尔湖的蓝冰。记者问他要是以后开不动车了咋办，老人眨眨眼："那就在院里搭个帐篷，天天给她讲路上的故事。反正这辈子，我是赖上她了。"女儿李巧萍红着眼眶说，有次父亲发着高烧还坚持给母亲按摩，母亲急得直拍他，他居然笑："你看你手劲儿比以前大多了！"
在318国道的某个观景台，有位游客认出这对老夫妻，激动地要合影。老李一边帮妻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，一边跟人唠嗑："别人都说我带她旅游是遭罪，其实啊，是她陪我圆梦。"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轮椅的金属支架在高原的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就像老李说起妻子时眼里藏不住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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